第四部 围困_4

在阿纳姆西郊,当英军一营和三营挣扎着要赶到大桥的时候,以往整洁的公园和扫得干干净净的街道,被这场战斗搞得伤痕累累、坑坑洼洼。铺着鹅卵石的街道上,到处都是玻璃、瓦砾以及紫叶山毛榉树的断枝。杜鹃花树丛以及青铜色、橘黄色和黄色的金盏花组成的浓密狭长绿化带,都被扯断了,践踏了,而荷兰人整洁住房后面的菜地也成了废墟。英军反坦克炮的炮口,从店铺和商场粉碎了的窗户伸了出来,而德国人的半履带式车辆则威胁着街道,它们故意倒车进入房屋,用房屋的瓦砾来隐藏自己。黑色的烟从燃烧着的英国车辆和德国车辆中喷涌出来,而当炮弹猛烈撞进据点的时候,瓦砾就像雨点一般落下来。伤者和死者扭曲的身体到处都是。许多士兵记得,他们看见,荷兰的男人和女人戴着白色的头盔,穿着画有红十字图案的白色宽大罩衫,从街道的两边冲出来,对炮火不予理会,把伤者和濒临死亡的人拽到隐蔽处。

这场奇怪而又致命的战斗,正在摧毁距离阿纳姆大桥不到两英里的市郊,这场战斗似乎没有计划,也没有战略。就像所有的巷战一样,它现在变成了一场在棋盘似的街道上的大规模而又凶猛的人打人的遭遇战。www.rkzyu.com 时光小说网

“红毛鬼子”们身体寒冷,没有剃须,又脏又饿。战斗接二连三,使得大家只能偶尔“泡点”茶。弹药正在耗尽,伤亡正在增加,有的连减员已达到兵力的百分之五十。除了短暂的片刻小憩之外,睡觉是不可能的。许多人,由于疲惫不堪而且连续几个小时在行进,已经失去了一切有关时间的概念。没有几个人精确地知道他们是在什么地方,或者大桥还有多远,但他们却又抱定不屈不挠的决心,一定要赶到大桥。若干年以后,像在中间的路线——也就是老虎路线上的,由菲奇上校率领的三营的列兵亨利·贝内特这样的人将会记得,在不断出现的小规模战斗、狙击手的冷枪和迫击炮炮火的整个过程中,有一个命令是不断发出的:“出发!出发!出发!”

厄克特将军离开师司令部16个小时了,而且也没有无线电联系,对他来说,进攻的进程慢得使人痛苦。他在那座别墅里的几个小时一直是坐立不安的,凌晨3点的时候被唤醒,从那个时刻起,厄克特便与拉思伯里准将一同和三营在路上不断地行走。“激烈的遭遇战,短暂的开火,不断使整个纵队停下来。”厄克特说道。德国狙击手所带来的心理上的威胁,令将军不安。他预料到,一些以前没有打过仗的士兵,将会“在一开始的时候有点害怕子弹”,但会迅速重新振作起来。相反,在一些街道上,单是狙击手的射击就减缓了整个营的进程。但厄克特并没有干涉菲奇的指挥,而是一直一言不发。“作为一名师长,卷入了一个营的遭遇战……我最不应该干涉了,但自始至终我又意识到,每一个珍贵的分分秒秒正在被浪费掉。”德国狙击手遭到了有效的处理,但把他们找出来所用掉的时间,却又让厄克特惊恐万分。

准尉副官约翰·C·洛德也同样惊恐。就像将军一样,洛德也因为这个耽搁而焦躁。“德国人的抵抗是猛烈的、持续的,但我们的耽搁在很大程度上是由荷兰人造成的。他们一大早就出现在街道上挥手,微笑,给我们送来代用咖啡。他们当中的一些人,甚至还在他们的树篱上盖上联合王国国旗。他们就处在战斗当中,而他们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战斗正在进行。他们尽管完全是出于好意,却也会像德国人一样让我们停滞。”

突然,狙击手的猛烈开火被某种远远的更加严重的东西取代了:那是敌人口径为88毫米的大炮和自行火炮刺耳的爆炸声。此时,菲奇营的先头部队正在规模巨大的圣伊丽莎白医院旁边,那是阿纳姆大桥西北不到两英里的地方。医院几乎就在那两条通向阿纳姆的主要马路的会合点上,而一营和三营正试图沿着这两条马路前往大桥。在这里,整个夜晚,霍亨施陶芬师的一些装甲部队一直在进入阵地。不论是在埃德通往阿纳姆的那条马路上的多比上校的一营,还是在乌得勒支通往阿纳姆的那条马路上的菲奇的三营,要想赶到大桥,都必须在这个会合点的一边通过。多比的一营首先感受到了哈策尔上校的狂热的党卫军部队的力量。

从覆盖着城市北边和西边入口的一个马蹄形环形防线,德国人已经迫使多比的部下离开了上面的那一条马路,进入周围建筑物密集的地区掩蔽起来。党卫军藏在屋顶上,狙击手藏在阁楼里,他们让先头部队经过而不予以阻碍,然后朝后面跟来的部队杀气腾腾地开火。在这种突然袭击所带来的混乱中,士兵们朝各个方向散开。

现在,德国人采用相同的策略,开始集中打击菲奇率领的三营。在一种可能带来灾难性后果的形势中,四位关键的军官——一营营长和三营营长、负责第一伞兵旅的军官,以及英军第一空降师的师长——全都发现,他们在同一个小的、人口稠密的地区中陷入了瓶颈。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就像莫德尔以及莫德尔在奥斯特贝克的指挥官们一样,厄克特将军和拉思伯里准将也没有觉察到,他们被早就存在的敌人包围着。

来自身前身后的火力使英军的纵队陷入困境,他们散开了。一些人朝莱茵河边上的房屋跑去,更多的人跑进了附近的树林,而别的人——其中就有厄克特和拉思伯里——则跑进了由一模一样的砖瓦房形成的狭窄街道里躲避。

厄克特一行人,在刚刚到达乌得勒支至阿纳姆马路附近一个街区的一座三层楼时,德国人就炮轰了这座楼。厄克特后来写道,他们并没有受到伤害,但德国人的装甲车则是“在穿过街道的时候,几乎是不经意间有了免疫力”。有一辆坦克隆隆地在街道上行驶着,其指挥官站在敞开的舱口里寻找目标。这时,彼得·沃迪少校,从厄克特的房子隔壁楼上的窗子里探出头来,内行地把一枚塑料炸弹投掷进敞开的回转炮塔里面,把坦克炸成了碎片。其他的人以沃迪为榜样,摧毁了另外两辆坦克。尽管英国人凶猛地战斗着,但这些装备着轻武器的伞兵却绝非德国装甲车的对手。

厄克特本人的困境每一分钟都在增加,他极欲返回师司令部,并控制战斗。他认为,由于已经陷入战斗当中,他的唯一逃走的方式,就是上街,在混乱当中尝试穿过德国人的阵地。他手下的军官为他的安全担心所以不同意,但厄克特是固执的。他认为,这场激烈的战斗只不过是“连队规模的战斗”,而且由于英国人所占领的楼房尚未被包围,所以他认为,在德国人的力量增加并使包围圈牢固之前,他们一行人应该迅速离开。

一个匆忙的会议在战斗的喧闹声中召开了,会议期间,厄克特和军官们目瞪口呆地看到,一辆英国的履带式小型装甲车,在街道上哐啷哐啷地疾驶着,好像并没有意识到德国人的炮火似的,然后它在大楼外面停了下来。一位加拿大中尉,名字叫利奥·希普斯,用厄克特的话来说,“好像拥有一种魔法保护的生存方式”,他从司机座位上跳了下来,全速跑向大楼。在希普斯的身后,是荷兰抵抗组织的夏尔·弗伦奇·拉布谢尔,他是在给希普斯做向导。这辆装甲车装载的是补给品和弹药,希普斯希望把它们送给大桥上的弗罗斯特上校。在到处都是德国装甲车的情况下,这辆小车及两位成员竟不可思议地幸免于炮火,并在途中碰巧发现了厄克特的行踪。现在,厄克特第一次从希普斯那里得知正在发生什么事情。“消息远不是令人鼓舞,”厄克特后来回忆说,“通信手段仍然瘫痪。弗罗斯特在大桥的北端遭到猛烈的进攻,但仍然在坚守,而有关我的报告说我不是失踪了就是被俘了。”在听了希普斯的话之后,厄克特告诉拉思伯里当务之急“就是在我们被完全困住之前,冒险突围出去”。

厄克特转向希普斯,告诉这位加拿大人,如果完成去大桥上的任务之后能够到达师司令部的话,他要敦促麦肯齐,“为弗罗斯特的营组织起尽可能多的帮助来”。厄克特决心不惜一切代价,包括他本人安全的代价,也要让弗罗斯特必须得到所需要的补给品和人员,坚守下去,一直到霍罗克斯的坦克部队到达阿纳姆。

在希普斯与拉布谢尔离开之后,厄克特与拉思伯里着手进行他们的逃脱

。外面的街道不断被敌人的炮火轰击扫射,楼房在炮弹的狠狠打击下正在坍塌。厄克特注意到,“在我们占领的楼房四周,有一堆越来越多的尸体”,他得出结论,通过街道离去是不可能的。两位指挥官与其他人一起决定,从楼房的后面离开。在楼房的后面,在掩护火力和烟幕炸弹的掩护下,他们或许能够逃脱。然后,他们希望利用一排排楼房的后花园里栽培的植物,能最终到达一个安静的地方,然后寻道返回司令部。

这条路径就像噩梦一般。在伞兵们制造出浓重的烟幕时,厄克特一行人冲出了后门,快速奔跑穿过一个菜地,爬上把楼房与其邻居分开的一道篱笆。当他们在下一个隐蔽处停留片刻时,拉思伯里的斯特恩式轻机枪意外走火了,差点击中厄克特的右脚。厄克特后来写道:“因为有一些士兵无法控制住他们的斯特恩式轻机枪,我指责过拉思伯里。让一位师长四处闪避是一件足够糟糕的事情……而我若是被自己手下的一位准将射出的子弹击倒,那就太具有讽刺意味了,太无可言表了。”

一行人爬过了一个又一个的篱笆,有一次还爬过了一道10英尺高的砖墙,他们沿着整个街区的房子移动,最后来到了一条鹅卵石铺成的交叉街道。然后,他们被弄糊涂了,加之筋疲力尽,结果造成了一个重大的失算。他们并没有转向左边,如果那样的话就可能给他们带来些许安全,相反他们却转向右边,朝圣伊丽莎白医院走去,直接走进了德国人的炮火之中。

跑在厄克特和拉思伯里前面的是另外两位军官,一是旅司令部参谋部的威廉·泰勒上尉,一是三营的詹姆斯·克莱明森上尉。他们当中的一位突然叫喊起来,但不论是厄克特还是拉思伯里都听不懂他的话。在泰勒和克莱明森能够拦住两位高级军官之前,那两位将军已经碰上了迷宫般的交叉街道,厄克特看来,在那个地方,“一挺德国人的机枪正在朝我们每一个人射击”。当这四个人试图跑过其中的一条狭窄交叉口的时候,拉思伯里被击中了。

其余的人迅速把他拽出街道,进入了一幢房子。在那里,厄克特看到,一颗子弹射进了准将的后背下部,他似乎丧失活动能力了。“我们全都知道,”厄克特回忆说,“他再也不能行走了。”拉思伯里敦促将军,把他留下,立即离开。“你要是待下来的话,只能被切断退路,长官。”他告诉厄克特。当他们交谈时,厄克特看见一名德国士兵出现在窗户上。他举起自动步枪,近距离平射,那个德国人满是鲜血的脸消失了。现在,由于德国人在这么近的地方,不容置疑,厄克特必须迅速离开。在离开之前,他与那对中年夫妇进行了交谈,那对中年夫妇是房主人,会说一些英语。他们许诺,战斗一有间歇便把拉思伯里送到圣伊丽莎白医院。为了使房主人免遭德国人的报复,厄克特一行人把拉思伯里藏在楼梯下面的一个地下室里,直到他能够被送去医院。厄克特记得,然后“我们从后门离开了,但又进入了另外一个由带有篱笆的小花园组成的迷宫”。三个人并没有走远,但厄克特的生命,却完全可能是由那位55岁的安东·德克森所立即采取的行动给救下来的,安东·德克森是茨瓦特路14号一栋房屋的主人。

在极度混乱的射击当中,安东和他的妻子安娜、他们的儿子扬以及女儿赫米娜,正在房子后面的厨房里躲藏。德克森从窗子朝外瞥了一下,吃惊地看见,有三个英国军官跃过篱笆,进入他的后花园,朝厨房门口走来。他赶忙让他们进来。

由于无法交流——安东不会说英语,而厄克特一行人谁也不会说荷兰语——因而安东打着手势,试图警告那些英国人,这个地区被包围了。“街上有德国人,”他后来回忆说,“而在后面,也就是那些军官要去的那个方向,也有德国人。在这排花园的尽头,角落的阵地里也有德国人。”

德克森匆匆带着客人们上了一个狭窄的楼梯,来到一个楼梯平台,又从那里进入一间卧室。天花板上有一扇可以拉下来的门,上面有台阶通向阁楼。这三个人小心翼翼地从卧室的窗子朝外看,于是明白了为什么德克森疯狂地演出了一出哑剧。就在他们下面不过几英尺的地方,在沿街各处的阵地里都是德国部队。“我们靠他们太近了,”厄克特记得,“我能听得见他们的说话声。”

厄克特无法猜出,当他们进入房子的后门时,德国人是否发现了这一行人,也无法猜出他们是不是随时会冲进来。尽管德克森警告说,这个地区被包围了,但他仍然细细思考着那两个密切相关的风险:一是继续穿越那一连串的后花园,一是用手榴弹扫清道路,从前面的街道上冲下去。他准备不惜冒任何风险,也要返回他的司令部。他的军官们由于为他担忧,因而并不准备冒险。此刻,困难太大了。他们争论说,与让将军冒被捕或者可能死亡的风险相比,还是一直等到英军攻占这个地段要好得多。

厄克特知道,这个忠告是明智的,而且他也不想强迫他的军官们冒可能证明是自杀的风险。然而,“我所能想到的,就是我离开师指挥部时间太久了,对我来说似乎怎么样都比这个样子脱离战斗要好”。

履带发出的熟悉的嘎吱嘎吱声,迫使厄克特原地不动。这三位军官从窗子看到,一门德国自行火炮在街上缓缓驶来,直接停在了德克森家的外面。这辆装甲车的顶部,几乎与卧室的窗子齐平,炮组人员下了车,现在就在下面坐着,边交谈边抽烟。显然,他们不再前进了,英国人预料,他们随时都会进到屋里来。

泰勒上尉迅速把阁楼的楼梯拉了下来,三位军官匆匆爬了上去。身高6英尺的厄克特蹲下身,四下看着,发现阁楼只能让人爬行而已。他感到“犯傻,可笑,无能为力,在战斗中当上了看客”。

房屋里现在安静了。作为一名忠诚的荷兰人,安东·德克森为这几个英国人提供了庇护所。现在,由于害怕厄克特被发现而可能遭到报复,他审慎地把家人转移到隔壁邻居的家里。在几乎没有空气的阁楼里,更没有食品和水,厄克特和他的军官们只能焦急地等待着,希望不是德国人撤退,就是英国部队能到达。在这个星期一,9月18日,市场花园行动才进行了一天,德国人就已经几乎让阿纳姆战役停止了,而且使所有错误和失算雪上加霜的是,厄克特这位唯一可能给英军的进攻带来聚合力的人,却又被孤立在一个阁楼里,在德军营地之内陷入了困境。

对于保罗·格拉布讷上尉以及他的第九党卫军装甲师侦察营来说,这是一个漫长而又令人生厌的任务。盟军的伞兵并没有在阿纳姆和奈梅亨之间那块11英里长的地段着陆。对于这一点,格拉布讷是肯定的。但敌人的部队在奈梅亨。格拉布讷的几辆车过了瓦尔河大桥之后,立即就发生了一场短暂而又激烈的轻武器遭遇战。在黑暗当中,敌人表现得似乎根本无意继续与他的装甲车作战,格拉布讷向司令部报告说,至今盟军在城里似乎没有多少兵力。

现在,既然他的侦察任务完成了,于是格拉布讷命令,从有40辆车的部队中抽出几门自行火炮来保卫奈梅亨大桥的南入口。他带着侦察营的其余人员,朝北返回阿纳姆。头一天晚上,在过阿纳姆大桥的时候,他既没有看见伞兵也没有看见敌人有任何活动。然而,从无线电获得的信息中他得知,一些英军部队现在已经在大桥的一边了。哈策尔的司令部只是把他们称为“先头部队”。格拉布讷再次停了下来,这一次是在埃尔斯特镇停下来的,该镇大致处于阿纳姆和奈梅亨的中间。在那里,为了能使两座公路桥都在打击距离之内,他再次把他的一些装甲车留了下来。带着剩余的24辆装甲车,他快速朝阿纳姆大桥返回,以便把那里还剩下的小股敌人肃清掉。格拉布讷预料,这不会有什么困难。他强大的装甲部队将会干脆利落地冲过英军轻武器防御的工事,把他们摧毁。

上午9点30分,下士唐·卢姆从他在大桥附近的屋顶阵地上,激动地喊叫起来:“坦克!那是第三十军!”在附近的营司令部里,约翰·弗罗斯特上校听见了自己的观察员的喊叫。就像卢姆下士一样,弗罗斯特也感到了一阵飘飘然的兴奋。“我记得,我想,我们将荣幸地仅凭我

们自己就把第三十军欢迎进阿纳姆。”他回忆说。其他的人也同样感到振奋。北入口相对的另一边,在埃里克·麦凯上尉指挥所附近的坡道下面,士兵们已经听得见重型车辆在大桥上发出的回响。中士查尔斯·斯托里咚咚咚地爬上卢姆下士所在哨所的梯子。斯托里朝大桥南入口上升的烟雾瞥视过去,看见了卢姆所发现的那个纵队。他立即做出反应。这位参加过敦刻尔克撤退战斗的老兵全速下了楼梯,喊道:“他们是德国人!大桥上是装甲车!”

保罗·格拉布讷上尉的进攻部队的前锋,以最快的速度过了桥,出现了。德国司机们以非凡的技巧,向左边和右边急转,不仅避开了乱堆在桥上的闷燃着的车辆残骸,而且还直接穿过了一个雷区——那是英国人在夜间布下的一连串盘子样的特勒型地雷。在格拉布讷的5辆先头车辆中,只有一辆触了雷——而且也只是受了点表面上的损坏,那辆车还在继续前进。麦凯上尉吃惊地注视着,在坡道的他这一边,那些伪装起来的粗矮汽车当中的第一辆,不断地用机枪扫射,飞奔着冲下坡道,冲过英军的环形防线,直接驶向阿纳姆中心。麦凯看见,另外一辆几乎是立即驶了过去。“我们这一边没有反坦克炮,”麦凯说道,“我只是无能为力地注视着,又有三辆装甲汽车快速从我们旁边通过,上了林荫大道。”

格拉布讷强行快速通过大桥的大胆计划正在进行。在英国人的视线之外,在大桥的南入口,他排好了他的纵队。现在,半履带式车辆、更多的装甲汽车、兵员运输车,甚至还有几卡车的步兵,开始进军,卡车上的步兵从沉重的谷物麻袋后面射击。蹲伏在半履带式车辆后面的另外一些德国士兵,也在不断地射击。

格拉布讷先头车辆的突然突破,把英国人惊得目瞪口呆。但他们迅速镇定了下来。在大桥的弗罗斯特一边的反坦克炮,开始进入射程。从整个北边地区,一种具有杀伤力的炮火覆盖了德军的纵队。从矮墙、屋顶、窗户和狭长掩体里,伞兵们用每一件可用的武器开火。在坡道的麦凯那一边,皇家工兵罗纳尔多·埃默里击毙了第一辆经过的半履带式车辆的司机和副司机。当第二辆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埃默里把它的司机也击毙了。那辆半履带式车辆就在坡道下面停下来不动了,车上的6名德国士兵弃车而逃,他们也被一个个地击毙了。

格拉布讷的纵队不间断地继续前进,又有两辆半履带式车辆缓慢地驶过了大桥。突然,混乱的场面降临在德国人的攻击之中。第三辆半履带式车辆的司机负伤了,他惊慌失措,猛地倒车,结果与后面的半履带式车辆撞在一起。这两辆车纠缠在一起,分不开,于是侧滑越过了马路,其中一辆燃起了熊熊大火。从后面赶上来的德国人,试图强行打开一个通路。他们给车辆加速,发疯似的要夺取北边的一边,结果彼此猛撞在一起,进入炮弹爆炸造成的那堆越来越大的车辆残骸之中。由于失去控制,有一些半履带式车辆碰到了坡道的边缘,因为撞击力量太大,结果从边缘翻过去,摔进了下面的街道。跟在半履带式车辆后面进行支援的步兵,也被无情地杀死了。由于无法前进越过大桥的中央,幸存者们便快速返回到南边。

一阵暴风雨似的炮火来到大桥。谢里夫·汤普森中校的炮兵在奥斯特贝克,被丹尼斯·芒福德少校请来帮忙,现在汤普森中校的炮火,呼啸着轰击格拉布讷已经被击中的车辆。丹尼斯·芒福德少校是从那个用作旅司令部的阁楼里发出请求的,而那个阁楼就在弗罗斯特所在建筑附近。在这一片喧闹声中,传来了兴高采烈的英国伞兵的叫喊声,他们喊着这个战斗口号:“嗨,穆罕默德!”这些“红毛鬼子”们第一次使用这个战斗口号时,是在1942年北非干燥的山区里。

战斗之激烈,让该地区的荷兰人目瞪口呆。兰贝特·斯哈珀与他的家人一起住在赖因卡德街——这是一条在大桥东西方向延伸的街道,他匆匆把他的妻子和九个孩子送到一个掩蔽所里。斯哈珀本人则待在家里,一阵弹雨穿过窗子,让墙变得坑坑洼洼,打碎了家具。在这猛烈的炮火下面,斯哈珀逃走了。在警佐约翰内斯·范·库埃克看来,这场战斗似乎没完没了。“火力猛烈,”他回忆说,“一座又一座楼房或者被击中了或者在燃烧。同事和朋友们不断打来电话,询问正在发生的事情。在楼房里,我们吃了不少苦头,隔壁的楼房着了火,优西比乌斯乡村大道上的那些楼房也烧着了。”

在北入口附近的那条宽大的林荫道上,库恩拉德·赫勒曼未婚妻的家,距离麦凯上尉的指挥所只隔着几个门,现在他与范·德桑德家的其他人一起,待在地下室掩蔽所里。“有一种滑稽的声音压倒了所有别的喧闹声,有人说,那是在下雨,”赫勒曼记得,“我上了一楼,朝外边看,看到那是火。士兵们正在朝各个方向跑,整个街区似乎都在燃烧。战斗直接转移到林荫道上了,突然轮到我们了。子弹啪啪地射进房里,打碎了窗子,而楼上,我们听见了琴声,那是钢琴被击中了。还有,令人吃惊的是,范·德桑德的办公室里传来像是人打字的声音。那纯粹是子弹在咀嚼打字机。”赫勒曼的未婚妻特鲁伊德跟着他上了楼,她看见子弹击中了规模巨大的圣优西比乌斯教堂的塔楼。当她吃惊地注视着的时候,教堂上巨大时钟的金指针正在发疯似的旋转,特鲁伊德记得,那就好像“时间在飞速逝去”。

对于在大桥上作战的人们来说,时间已经失去了一切意义。战斗的撞击、速度和凶猛,让许多人认为,战斗已经进行了许多个小时了。实际上,格拉布讷的进攻持续了不到两个小时。哈策尔上校所珍惜的不让哈梅尔将军要去的装甲车辆,其中12辆在大桥的北边被摧毁了。剩余的装甲车辆脱离这场残杀,开回了埃尔斯特,但缺少了他们的指挥官。在这场激烈的、决不心慈手软的战斗中,保罗·格拉布讷上尉阵亡了。

现在,英国人在骄傲和胜利的情绪之中,开始对损失进行估价。随军卫生员和担架兵,不顾狙击手的无情射击,穿过烟雾和瓦砾,把双方的伤员抬到掩蔽所里。大桥上的“红毛鬼子”们,在击退了装甲车的一次恐怖进攻之后幸存下来,这时二营的通信兵突然收到了第三十军发来的一个有力而清晰的信息,就像是对他们的成功表示祝贺一般。这些满是污垢、疲惫不堪的伞兵们想象,他们的磨难很快就要结束了。现在,毫无疑问,霍罗克斯的坦克部队就在不过几英里以外的地方。

从德国边界后面的各个机场里,成群结队的战斗机升空了。为了把飞机集结起来加油,附近的已经被损耗了的德国空军全力以赴,做出了努力。一个狂热的不眠之夜之后,战斗机从德国各地被匆匆派来,现在,在上午9点和10点之间,大约有190架飞机聚集在了荷兰上空。他们的任务就是要摧毁市场行动的第二次空运。德国空军的将军们与持怀疑态度的陆军元帅莫德尔不同,他们相信,所缴获的市场花园行动的计划是真的,他们看到了一个可以取得重大成功的辉煌机会。从那些计划中,德国空军的指挥官们知道了星期一的空运路线、着陆区域和空投时间。德国战斗机编队在荷兰的海岸巡逻,飞越已知的盟军飞行路线和空投场,等待向空降部队猛扑过去。盟军的空降部队定于上午10时开始空投。这些短程战斗机得到的命令是:着陆,再次加油,再次起飞。但空中至今什么也没有,预料中的目标一个也没有出现。德国空军统帅部既困惑又失望,纳闷发生了什么事情。

发生的事情很简单。荷兰的天气是晴朗的,但英国的天气则不同,那里被雾覆盖。在各个基地,英国和美国的空降部队已经做好了出发准备,在飞机和滑翔机旁不耐烦地等候着。在这个关键性的上午,每一个小时都至关重要,而这个时候,盟军第一空降集团军司令刘易斯. www.youxs.org,就像参加第二次空运的士兵们一样,只好任凭天气的摆布。在与气象专家们磋商之后,布里尔顿不得不重新安排行动的开始时刻。那些在不断加强的德国兵力面前坚守的、在阿纳姆市内及其周围的士兵,还有在走廊里的美国人,现在必须再等上4个漫长的钟头。在下午2时之前,第二次空运不可能到达空投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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