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进攻_1

巨大的飞机编队发出的隆隆声震耳欲聋。位于牛津郡和格洛斯特郡的英军滑翔机部队基地的四周,马和牛惊慌失措,在田野里乱窜。在英格兰的南部和东部,成千上万的人吃惊地注视着。在一些村庄和城镇里,交通堵塞,人们停了下来。在快速行进的火车里,旅客们互相拥挤着,朝窗外凝视。各处的人们都瞠目结舌,目瞪口呆,因为那是一种他们谁也没有见过的景象。有史以来最强大的空降部队离开了地面,飞向目标。

碰巧,在1944年9月17日,这个阳光明媚的星期天上午,特殊的宗教仪式正在英格兰各地举行,纪念“那些勇猛的少数人”,也就是那几个皇家空军飞行员,四年前他们无畏地向希特勒的德国空军挑战,打得他们陷于停顿。当做礼拜的人们跪下来祈祷时,飞机螺旋桨持续而又强烈得使人无法忍受的嗡嗡声,把一些仪式的声音完全淹没了。伦敦的威斯敏斯特大教堂,正演奏着庄严的《圣母马利亚颂》,那原本昂扬的风琴乐音听不见了。人们三三两两离开他们坐着的长椅,与已经聚集在街道上的人群待在一起。在街上,伦敦人朝天上凝望,被喧闹声惊得不知所措,那是一个又一个飞机编队在低空飞行,从他们头上飞过。在伦敦北边,一个救世军乐队由于无法忍受这噪声而停止了演奏,但那位低音鼓鼓手,却眼睛盯着天空,用力敲出了一个象征性的鼓点:三点一线——那是V字,在莫尔斯电码中,V代表“胜利”(victory)。www.rkzyu.com 时光小说网

对旁观者来说,牵引着滑翔机的飞机的巨大洪流,已经清楚地揭示出了这次进攻的性质。但当英国人民得知他们目睹了有史以来所构想的最重要的空降攻势的开始阶段,却已经是6个小时以后的事情。红十字会工作者安杰拉·霍金斯的一番话,可能最好地总结了那些看见这个巨大机群飞过的人们的反应。从火车的窗子边,她吃惊地朝上凝望着,只见一浪高过一浪的飞机,就像“成群结队的紫翅椋鸟”从天上飞过。她确信:“这次进攻,不管目的地是在什么地方,都一定会带来战争的结束。”

对于自己的出发所造成的这个令人敬畏的景象,盟军第一空降集团军的官兵,就像地面上的平民一样没有准备。对动身前往荷兰的伞兵、滑翔机运送的步兵以及飞行员们来说,机群的规模之大、场面之壮丽使他们惊愕。阿里·D·贝斯特布罗尔赫上尉是隶属于第八十二空降师的一位荷兰军官,他认为,这个景象是“难以置信的。盟军所拥有的每一架飞机,都一定参与了这个单一的行动”。事实上,参与的飞机大约有4700架——这是在一个单一的空降任务中所曾经使用过的最大数目。

行动是在拂晓前的几个小时开始的,并持续了整个上午。一开始,1400多架盟军的轰炸机从英国的机场起飞,对市场花园行动地区里的德国防空阵地和部队集结地进行了狂轰滥炸。然后,从上午9∶45开始,在此以后的两小时又一刻钟的时间里,2023架运送兵员的飞机、滑翔机以及滑翔机的拖航飞机,从24个美军基地和英军基地蜂拥上天。45架运送伞兵的C—47型飞机,排成一个长的编队飞行。更多的C—47型飞机以及英军的轰炸机——哈利法克斯型、斯特林型、阿尔伯马尔型——牵引着478架滑翔机。这些数量巨大的运送装备和兵员的滑翔机,似乎形成了无穷无尽的空中列车,它们在拖航飞机的后面,拴在300英尺长的绳索尾部,反弹着上下跳动。在小一些的霍萨型和韦科型滑翔机当中摇晃着飞行的,是大而细长的哈米尔卡型飞机,每一架这种飞机的运载能力是8吨,能够承载一辆小型坦克,或者两辆装上大炮和弹药的3吨重的卡车。在这些巨大编队的上面、下面和侧翼,给它们护航的,是几乎1500架盟军的战斗机和战斗轰炸机——有英军的喷火式战斗机、发射火箭的台风型战斗机、暴风雨型战斗机、蚊子型战斗机,有美军的雷电型战斗机、闪电型战斗机、野马型战斗机,以及可以低空俯冲的轰炸机。天上的飞机是如此众多,结果第一〇一空降师的尼尔·斯威尼上尉记得:“就好像我们能够一直飞行,然后一路去到荷兰”。

英军滑翔机部队是首先起飞的。在市场花园行动中的那个走廊里,与美国人相比,厄克特将军是更北边的地方,而且要求也不同,因而在第一次空运中,就需要最大数量的人员、装备和火炮——尤其是反坦克炮——以便攻占和坚守他的攻击目标,一直到地面部队能够赶来接应。因而,他的师的主要部分是滑翔机运送的:有320架滑翔机,运送着菲利普·皮普·希克斯准将第一机降旅的人员、运输工具和火炮。他们将在下午1点多钟的时候,到达位于阿纳姆以西的着陆区域。30分钟后,分乘在145架运送飞机上的杰拉尔德·拉思伯里准将的第一伞兵旅,就将开始伞投。由于不灵便的滑翔机和拖航飞机要慢一些——每小时120英里,而运送伞兵的飞机是每小时140英里——所以这些巨大的“空中列车”得先起飞。从格洛斯特郡和牛津郡的8个基地里,滑翔机和拖航飞机在机场跑道上徐徐行进,然后以之前从未尝试过的起飞速率升上天空:一分钟起飞一个组合。此后组成队形尤其复杂而且充满危险。这些飞机缓慢地升高,向西飞行,越过布里斯托尔海峡。等拖航飞机和滑翔机的速度同步了,它们就成对地朝右边靠拢列成梯形编队,然后返回,飞过起飞的基地,向着伦敦以北的哈特菲尔德镇上空的集结点飞去。

当英军第一个滑翔机系列在布里斯托尔海峡的上方组成队形的时候,12架英军斯特林型轰炸机和6架美军C—47型轰炸机,就在上午10∶25起飞,前往荷兰。在这些飞机里,是美军和英军的伞降信号员——这些人将首先着陆,为市场行动的部队标出着陆区域和空投场。

与此同时行动的是美军第八十二空降师和英军第一空降师的伞兵,他们乘坐着625架运送兵员的飞机和50架C—47型牵引滑翔机,从林肯郡格兰瑟姆镇周围的基地起飞了。第九运输兵团的飞机以令人吃惊的精确性,以5到20秒钟的间隔离开地面。他们一浪高过一浪,在剑桥郡马奇镇的上空会合,又从那里以三个平行的系列,向前飞越奥尔德堡的海岸。

同一时间,从格林哈姆康芒四周的南部机场,第一〇一空降师乘坐424架C—47型飞机,外加70架滑翔机和拖航飞机,升上了天空。他们编队以后,也通过了哈特菲尔德上空的交通控制点,然后朝东飞行,在布拉德韦尔湾越过海岸。

这个庞大的机群排成3架一排的巨大纵队,绵延约10英里宽、100英里长,自英格兰乡下的上空掠过。美军第八十二空降师和英军第一空降师,在前往奈梅亨和阿纳姆的途中,沿着北边的线路飞行。与他们一起飞行的,有一个由38架滑翔机组成的特殊系列,它运送着布朗宁将军的军司令部,前往奈梅亨。南边的路线上,美军第一〇一空降师越过了布拉德韦尔湾,飞往在艾因霍温以北不远的空投场。到上午11点55分的时候,整个部队——20000多名官兵、511部辆战车、330门火炮以及590吨的装备——都离开了地面。第八十二空降师的詹姆斯·J·科伊尔中尉,从只有1500英尺的高度,俯瞰着英格兰的乡下,他看见一些修女从一个女修道院的院子里挥手。他想:“这个晴朗的日子和修女们组成了一个具有油画性质的画面。”他朝她们挥手,不知道“她们是否知道我们是谁,到哪里去”。

对空降部队的大多数人来说,这次飞越英格兰旅行的开始阶段,情绪是轻松的。对第一伞兵旅的列兵罗伊·爱德华兹来说:“一切都是如此安详,就像乘坐公交车前往海边旅游一般。”列兵A·G·沃伦德记得:“这是一个完美的星期日。是一个适合在乡间小路漫步、在小酒馆里喝上一品脱酒的上午”。

滑翔机飞行员团的团长乔治·S·查特顿上校,为运送布朗宁将军的那架滑翔机导航,他把这个星期日描述为“极其晴朗的一天。似乎不可能是我们正在起飞,去参加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战役”。布朗宁的随行人员和装备给查特顿留下了深刻印象。和将军在一起的,是他的

勤务兵、司令部的医官、厨师,以及他的帐篷和私人吉普车。布朗宁坐在一个装沃辛顿牌啤酒用的空板条箱上,一边是飞机驾驶员,另一边是副驾驶,查特顿注意到,他“衣着干净利落,穿着巴拉瑟亚军服呢的作战服,扎着擦得锃亮的萨姆·布朗武装带,穿着有形似刀刃折缝的裤子,带着一面有皮套的闪闪发亮的镜子,还有一个轻便手杖、一双一尘不染的灰色小山羊皮手套”。查特顿说,这位将军“情绪极其高涨,因为他意识到,他已经到达他事业的一个顶峰。四周有一种极其欢快的气氛”。

在另外一个滑翔机系列里,那位被指派执行市场花园行动最困难任务的安静的苏格兰人,也就是第一空降师的罗伊·厄克特将军认为,“想要不因为我们终于动身而感到激动,是困难的”。然而这位颇得人心的军官脑子里,仍一如既往想着他的士兵和摆在前面的工作。同布朗宁一样,他也带着随行人员。那架霍萨型滑翔机载着他的副官罗伯茨、勤务兵汉考克、滑翔机飞行员团的随军牧师G·A·佩尔牧师大人、一名通信兵、两名宪兵、他们的摩托车以及将军的吉普车。厄克特把滑翔机里面上上下下看了看,感到一阵良心上的剧痛。他想到他的伞兵们,他们负担沉重,带着背包、枪支和装备,拥挤进沉重的运输机里面。厄克特只带着一个小的肩背包、两只手榴弹、一个地图盒子和一个笔记本。他为自己的舒适感到不安。

几乎直到起飞的时刻,厄克特还被要求做出困难的决定。在动身的几个小时以前,他的参谋长查尔斯·麦肯齐上校接到了美国空军一位高级军官的电话。是不是要轰炸在沃尔夫黑策的那家精神病院?麦肯齐汇报说,那个美国人“想得到厄克特的亲自保证,里面的人是德国人而不是疯子;否则的话,美国人将不能承担责任”。那个精神病院靠近该师的集合地点,位置危险,厄克特的参谋班子认为是由德国人坚守的。麦肯齐承担了责任。“责任自负!”那个美国人回答道。厄克特批准了他的参谋长的行动。“我的意思是尽可能作好准备,这就是要做的一切!”他记得。

当麦肯齐就要前往他本人的滑翔机时,厄克特把他私下里带到一边。“瞧,查尔斯,”他告诉麦肯齐,“要是我出了什么事,指挥权的接替将首先是拉思伯里,然后是希克斯和哈克特,按照这个顺序。”厄克特的选择是根据经验做出的。“谁都知道,拉思伯里是我的副手,”他后来回忆说,“哈克特军衔比希克斯高,但年龄小得多,我确信在处理步兵上希克斯要更有经验。我的决定绝不是对哈克特指挥能力的反映。”厄克特反省,也许他应该早一些把他的决定告诉他的每一个准将,不过他“坦率地认为,这整个问题是非常不合实际的”。这个师既失去厄克特又失去拉思伯里的机会,微乎其微。

现在,所有的决定都做出了,厄克特无所事事地注视着,“战斗机中队掠过了滑翔机的行列”。这是他第一次乘坐滑翔机进行作战旅行,他提前吃了两三片防晕机的药片。他的喉咙干燥,吞咽有困难。他还意识到:“我的勤务兵汉考克正在注视着我,他的脸上有关切的表情。就像每一个别的人一样,他也预料我会晕机。”厄克特并没有晕机。“我们是在一个巨大的飞机洪流之中,我集中在各种印象上。我们投入了战斗。我们制订了一个好的计划。我仍然希望我们能够更接近那座大桥,但我并没有老是想这件事情。”

尽管这个庞大的机群在起飞的时候表现出了运作上的高效率,但不幸和事故却也几乎立即发生了。就在起飞之前,一架滑翔机的左舷机翼,被一架斯特林型轰炸机的螺旋桨打了下来。没有人受伤。运载机降旅的艾伦·哈维·考克斯中尉的滑翔机,在费力升空的时候陷入了困境。低空的云挡住了滑翔机飞行员的视线,他无法与他的拖航飞机的尾部排成行。滑翔机飞向一个方向,拖航飞机飞向另外一个方向,这样一来牵引绳索有可能缠绕滑翔机的机翼,使滑翔机倾覆。滑翔机飞行员由于无法与他的拖航飞机重新校直,所以只好一把抓住红色顶部的松脱控制杆,解开了缆绳。考克斯的滑翔机在泰晤士河畔桑福德的一块干草地上着陆了,但没有受到损伤。一个更为古怪的事故,发生在一架运载第八十二空降师的士兵的C—47型飞机上,那些士兵面对面地坐在飞机的两侧。起飞5分钟后,下士杰克·邦默看见,“就在我对面的人身后的载货舱口弹开了”。空气的力量几乎把人们从舱口吸到外面的天空里去。邦默回忆说,当他们绝望地抓住东西不放的时候,“飞行员优美地翻了个筋斗,舱口又砰的一声合上了”。

一等兵悉尼·纳恩,原先是急于离开他在基维尔的基地以及那只老钻进他床垫的鼹鼠,现在则为能活着感到幸运。在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平静飞行以后,他的滑翔机钻进了云彩里。在从云堆中穿出来的时候,滑翔机飞行员看见,牵引绳索在左舷机翼上缠住了。纳恩听见,滑翔机飞行员在与拖航飞机上的对讲机上说:“我出麻烦了!我出麻烦了!”接着就把缆绳解开了。“我们似乎完全停在空中。”纳恩记得,“然后滑翔机的机头下垂,我们歪歪扭扭地朝地面飞速而去,牵引绳索在旁边飘扬着,就像一根断了的风筝线一样。”纳恩坐着,“吓呆了”,听着风在机身旁呼啸着,“希望在滑翔机里拴住吉普车的锁链能够承受住拉力”。然后他听见飞行员提醒他们:“振作起来,伙计们。我们到了!”滑翔机触到了地面,反弹上去,又再次触到地面,然后慢慢地停了下来。在突然出现的寂静中,纳恩听见飞行员问道:“你们这些伙计们都没事吗?”每一个人都没事,大家又返回基维尔基地,于9月18日在第二次空运中飞了出去。

别的人却没有这么幸运。在威尔特郡的上空,悲剧打击了一个滑翔机系列。皇家空军中士沃尔特·辛普森,坐在一架斯特林型轰炸机用普列克斯玻璃制造的回转炮塔里,注视着拖在后面的霍萨型滑翔机。突然,“滑翔机似乎就要在中间裂开,那个样子就好像,尾部与前部脱离了”。辛普森吓坏了,于是朝机长喊道:“上帝啊,滑翔机断开了!”牵引绳断了,滑翔机的前部沉了下去,就像“一块石头一样落地”。斯特林型轰炸机离开了飞行编队,逐渐降低高度,返回去确定飞机残骸的位置。飞机的前半部分在一块地里被发现了,尾部无处可寻。在标明了地点以后,机组人员返回基维尔基地,由吉普车带着来到失事的地方。在那里,辛普森看见,那个样子“似乎就是一个被践踏了的火柴盒”。士兵们的尸体还在里面。辛普森无法估计那里有多少个死人——“只是一堆胳膊、腿和身子”。

等最后一个系列到达英国海岸的时候——北边的飞行纵队越过了在奥尔德堡上空的飞行检查点,南边的飞行纵队飞过了布拉德韦尔湾——有30架运载兵员和装备的滑翔机落了下来。拖航飞机的发动机故障、折断了的牵引绳以及在某些地方的浓雾,造成了这些飞行夭折。按照军事标准,这个行动的开始取得了显著的成功——伤亡轻微,而且落下来的士兵以及落下来的大多数货物将在以后的空运中乘飞机到达,但尽管如此,损失无可置疑会带来伤害。在这个极其重要的日子,每一个人、每一件装备,对厄克特将军来说都是重要的,可是在这一天,他的23架滑翔机所装载的人和货物失去了。等到前往阿纳姆的部队到达其空投场和着陆区域的时候,指挥官们才发现,这些损失是多么至关重要。

现在,当这个长长的空中列车蜂拥着飞过英吉利海峡,把陆地落在后面的时候,一种新的期待开始弥漫这个庞大机群。那种“星期日郊游”的情绪在迅速消失。当一个个美国系列飞过海滨胜地马盖特的时候,第一〇一空降师的列兵梅尔文·艾斯尼克夫看见,右边就是多佛尔的白色悬崖。从这个距离来看,那些白色悬崖就像他位于纽约州北部的家乡附近的阿迪朗达克山脉的灰白色山腰。英军第一空降师的下士D·托马斯,从飞机的一扇敞开的门朝外凝望着,一直到他的祖国的海岸线消失,这时他发现他的眼睛充满了泪水。

从马奇镇和哈特菲尔德镇的集结出发点,空降纵队得到了各种各样的导航设施的帮助:雷达信标、特

殊的有罩灯光以及无线电测向信号。现在,北海舰船上的灯塔开始为飞机导航。另外,成群结队的工作艇——北部路线有17艘,南边的飞行路线有10艘——在水面上伸展了开来。在一架牵引着一架4吨重的霍萨型滑翔机的飞机里,空军上士威廉·汤普森坐在操纵装置前,在他看来,“用不着怎么导航。我们下面的那些工作艇所展示的样子,就像横跨海峡的踏脚石一般”。但这些迅速移动的海军舰艇所做的事情,远非仅是帮助指示方向,他们是一个巨大的海空救援行动的组成部分,而且已经忙碌了起来。

在越过北海的30分钟行程中,人们看到,有一些滑翔机在灰色的海水里上下颠簸,这时,水陆两栖飞机在低空盘旋,把它们的位置标明出来,一直到救援艇到达这个地点。搜集情况的鬼怪式联络部队的内维尔·海中尉,“完全超脱地”注视着,“两架滑翔机坠落了,还有一架在做水上迫降”。他拍了拍他的下士的肩膀。“朝下面看,霍布柯克,”海喊道。那位下士朝下瞥了一眼,海记得,“我几乎能够看得见,他的脸色发青了。”海迅速安慰那个人道:“没有什么要担心的。看,那些船已经把他们打捞出来了。”

上士约瑟夫·基奇纳驾驶着一架滑翔机,他也同样被海空救援艇的速度所深深感染。他发现有一架滑翔机在漂浮,而那艘救援艇已经赶到旁边。“他们是如此迅速地把人们打捞出来,我甚至认为他们连脚都没有湿。”他回忆道。上士西里尔·莱恩驾驶的一架滑翔机里面的人却没有这么幸运——不过却幸运能够活着。莱恩注意到,在摇摆着的黑色霍萨型滑翔机所组成的空中列车中,有一架滑翔机缓慢地脱离了位置。他被迷住了,注视着那架霍萨型滑翔机摆脱出来,几乎是从容地朝海上下降。当它击中海水的时候,一圈白色的泡沫出现了。他不知道“那些可怜的家伙是谁”。这时,牵引着滑翔机的那架斯特林型轰炸机上的右舷螺旋桨慢了下来,之后停下了。当飞机的速度降低的时候,莱恩发现自己“处于一种尴尬境地,要飞到为自己的飞机拖航的那架飞机的前面”。他立即松开了牵引绳,他的副驾驶大声喊道:“作好准备,水上迫降!”他们能够听见,在后面的座舱里,步枪的枪托撞击着滑翔机的胶合板机身,那是那些发狂似的乘客们在试图打开一个逃生的通道。莱恩迅速降低高度,回头一看,吓坏了,只见那些绝望的伞兵们“已经在滑翔机的顶部打开了一个洞,两侧正开始折断”。莱恩惊呼道:“别这么干!系好安全带!”然后,随着沉重的砰的一声,滑翔机碰撞上水面。当莱恩浮出水面的时候,他看见飞机残骸在大约30英尺以外的地方漂浮。座舱一点影子也没有,不过他的每一位乘客倒都有了交代。没出几分钟,所有的人都被捞了起来。

在这个第一次空运中总共有架滑翔机做了水上迫降;它们一落水,海空救援部队便以精彩的表现,救出了几乎所有的机组人员和乘客。然而,又是厄克特的部队被削弱了——在那8架滑翔机当中,有5架是飞往阿纳姆的。

在飞越海峡的过程中,敌人除了对一架落水的滑翔机做了一些长距离的、不精确的炮击之外,并没有进行认真的抵抗。第一〇一空降师走的是南部路线,那将使该师飞过盟军占领的比利时,这个师的飞行几乎完美。但当荷兰的海岸线出现在远方的时候,北部纵队中的第八十二空降师和英军的伞兵们,开始看到那种使人感到不祥的、能说明问题的、一阵阵灰色和黑色的高射炮火的烟雾——那是德国的防空炮火。当他们在只有1500英尺的高度继续飞行的时候,从荷兰海岸线外的瓦尔赫伦岛、北贝弗兰岛和斯豪文岛所发射的敌人炮火,已是清晰可见,斯海尔德河河口的防空军舰和驳船上的炮火也是清晰可见。

护航的战斗机开始脱离编队,与火炮阵地交火。在飞机里人们能够听见,力道已尽的炮弹碎片碰撞着C—47型飞机的金属侧面。第八十二空降师有战争经验的列兵利奥·哈特,听见一名新兵问道:“这些凹背单人坐椅是不是防弹?”哈特只是怒视了他一下,这些轻金属做的椅子连一块用力扔出的石头都挡不住。在另外一架C—47型飞机上,列兵哈罗德·布罗克利记得,有一名补充兵员在纳闷:“喂,下面的那些黑色和灰色的烟雾是什么?”在谁也没有来得及回答之前,一块弹片穿透了飞机的底部,砰的一声击在了一个野战炊具上,但并没有把炊具打坏。

有战争经验的伞兵们用不同的方式掩盖他们的恐惧。上士保罗·纽南看见,“那种高尔夫球似的熟悉的红色曳光弹正迂回向我们飞来”,于是就假装打盹儿。曳光弹差一点就击中了列兵肯尼斯·特鲁阿克斯的飞机。“谁也没有说话,”他回忆道,“只有一两个勉强的微笑。”中士比尔·塔克曾在诺曼底经历过防空炮火,他老是“恐惧会从下面被击中”。他感到,如果坐在三件空军的防弹衣上,就“不会那么毫无防御能力”。列兵鲁道夫·科思记得,他感到“就像坐在我自己的钢盔上一样,不过我知道我需要把它戴在头上”。

有一个人更关切来自内部的危险而不是外部的危险。副驾驶员比尔·奥克斯中士,尽力要使他的霍萨型滑翔机在空中飞行平稳,他回过头来看他的乘客们的状况如何。令他感到恐怖的是,有三个伞兵正“平静地坐在地板上,在一个小厨灶上用军用饭盒煮茶。另外五个人正站在四周,拿着缸子等待把茶水倒进去”。这促使奥克斯采取行动。他把飞机操纵杆交给正驾驶,匆匆向机尾走去,心想滑翔机的胶合板地板随时都会着火。“或者,甚至更糟糕的是,我们装载在拖车里面的迫击炮炮弹可能会爆炸。那个小小的野战炉传出来的热是可怕的。”他怒不可遏。“我们只不过是稍微煮一下。”一名伞兵安慰地告诉他。奥克斯匆匆返回到飞行员座舱,把事情向正驾驶伯特·沃特金斯上士作了汇报。正驾驶微笑了。“告诉他们,茶煮好的时候别忘了我们。”奥克斯一屁股坐进他的座位上,把头埋进手里。

尽管护航战斗机让大多数海岸高射炮阵地安静下来,但一些飞机被毁坏,一架拖航飞机和它所牵引的滑翔机,以及一架运送兵员的C—47型轰炸机,在斯豪文岛的上空被击落了。那架拖航飞机强行着陆,结果机组人员全部阵亡。那架滑翔机,是美军第八十二空降师的韦科型滑翔机,在半空中粉碎了,而在附近的英军纵队中飞行的丹尼斯·芒福德少校,可能看见了这个景象。当那架韦科型滑翔机解体的时候,他吓呆了,只见“人和装备从飞机上洒落出来,就像玩具从圣诞彩包爆竹8中洒落出来一样”。其他人看见,那架运送兵员的C—47型轰炸机坠毁了,装在飞机下面成捆的装备,被曳光弹点着了。“黄色和红色的飘带似的火焰在黑色的烟雾中出现。”阿瑟·弗格森上尉回忆道,当时他正在附近的一架飞机上。没出几分钟时间,那架C—47型轰炸机就熊熊燃烧起来。弗吉尔·卡迈克尔中尉站在他的飞机门里面,注视着伞兵从被击中的飞机上跳伞。“当我们的人在使用伪装的降落伞时,我能够在他们离开的时候清点他们,并且看到他们全都安全地逃脱了。”

尽管那架飞机被火焰吞没,但飞行员却想方设法使飞机保持平稳,一直到伞兵们开始跳伞。然后卡迈克尔看见,又有一个人离开了飞机。“陆军航空兵团使用的是白色的降落伞,所以我认为,他一定是机长。”他是最后一位离开的。几乎是立即,那架熊熊燃烧的飞机就俯冲下去,全速冲进了斯豪文岛的一个洪水泛滥地区。卡迈克尔记得,“在碰撞的时候,一个白色的降落伞在飞机的前面鼓扬了起来,大概是被坠毁的力弹出来的。”对詹姆斯·梅加拉斯中尉来说,那架坠毁的C—47型轰炸机的景象具有一种“可怕的效果”。梅加拉斯是他飞机上指挥跳伞的军官,原先曾告诉他的部下,他将“在到达空投场的5分钟之前”,下令“起立,钩上挂钩”。现在,他立即下达了这个命令。在许多别的飞机里,指挥跳伞的军官做出了与梅加拉斯同样的反应。对他们来说,他们已经参加战役了——而且,事实上,对空降部队而言,到达空投场和着陆区域,现在不过是30到40分钟以后的事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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