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有机会再见

电梯的门合上，两张脸便隔绝在两个世界里，缝隙尖锐得连一张脸都不愿意完整浮现，杨率原本笑意满面的心情刹那间跌入谷底，酝酿在心头的话语又吞了回去，呆呆地望着墙壁。

晴哲叹了叹气，无奈地拍拍杨率的肩膀：“兄弟，想开一点。”

感情萌生，携手之初是若桃花般艳柔，而后，开始变得深隐、漫长，甚至陈旧、凋萎，以致于枯败不振。爱越甚，痛越深。这痛楚，除了自己领受，除了走过千山万水后，期待有朝一日放下、释然，别无出路。情事青葱，旧事温存，时间能带走的回忆终是冷淡，无论人放置怎样深重的感情进去，都悄然沉默，沿着时间的回忆触摸到思念的旋律，是缓慢、深长、不为人知的暗涌激流。

白云苍狗，世事沉浮。世间最可怕的，无非一别便是天上人间，永无见期，此后亦更是茫茫天涯岁月。更可怕的是，不是记忆随着时间消失，而是刻骨铭心，拂拭不去，清晰得如昨天一般。

过往如尘，尽随阵风。生命是一条无声的河流，斑斓起伏也温柔，也凌厉，流水黯然只告诉，没有什么忘不了，没有什么放不下，只是因为还不到放下的时候。

吉光片羽。

五月的天，太阳还不够强烈，天气却也不再凉爽，教室前后的两个空调没日没夜地开始工作，“呼呼”的作业声，也沉寂在一片安静里。课桌上的人，一个个都俯身趴着，手里的笔不断地书写，拿课外资料的时候，连头都不用抬一下，就能在层层叠叠的作业本中找到自己想要的一本。

高三，注定是个汗流浃背的日子，每个人都带着一腔热血，一股热情，心中恒定着一个目标，不断地努力着。都说，高三是一段值得纪念的岁月，至今也找不到恰当的形容词去描述高三的生活。忙碌，每一天，每一门课都会有不同的作业，从讲台的正上方传下来，一个接着一个，顺着座位的秩序。

人是有梦想的动物，每一举每一动，都透露着赤裸裸的目的。人的欲望并不可怕，欲望只要不是肮脏的，都值得尊重。高三的孩子，都还是不到二十岁的青少年，欲望是不分年龄的，所以，一双双清澈的眼神里都透露着不寻常的欲望，或者用一个更形象的词语，赤裸裸的野心。

独特的一方教室，四五十个人的笑容。或许你是其中一个，你并没有特别要好的搭档，你和谁都只是点头之交，互相不打扰，不深交。或许你觉得毕业就是一场普通的分别，每个人提着行李，矫情地说一句“有机会再见”，然后各自分开。

处在一方教室里的你，或许不会想到，当四五十个人都分散在世界的各个角落，彼此都没有了联系，有时候还不怎么想得起一个人的名字和样子，你却十分怀念你们在一起的感觉。

慢慢地，慢慢地，你会记起你和谁谁谁曾经为了争一道数学题目的答案而面红耳赤，你会记起你和谁谁谁暗自较劲，只是为了谁的语文成绩是全班最好的，你会记得你的前桌和后桌，是不是会背着你偷偷地有一些角落，你会记得你曾经暗自地和同桌比较，谁的综合成绩高了一些。

处在五月的你，或许不会想到，一起经历了那么多故事的人，一别可能再也不相见，或许你会觉得，只是泛泛之交，大可不必在意。慢慢地，慢慢地，你会了解到，十年之后，在路上相见，或许最兴奋，最兴致的人就是你，你大声地笑着，问对方记不记得在一起吃的一餐饭里的某个笑话，你肆意地谈着，当初你暗恋的男生现在变得丑丑的，像个小孩。

夏日的阳光，带来新的希望。梦想都是干净的种子。同一个时空的你们，各自怀揣着对未来美好的向往，暗暗较劲着，努力着，为了更好的生活，为了更好的明天。因为未知，所以美好。

后来你会想起，高三值得怀念，值得回忆，是因为你的身边有一群人，在和你坚持一个方向，或许，你们对未来的期许并不一样，或许你们有各自想前进的地方，可是心的距离却是最近的，你们努力奋斗的心是最近的。

高三的教室是一个神奇的场所，你再也找不到这样的一个地方，四五十个人，为了同一个目标，一起奋斗。每一张课桌的前面，都摆满了厚厚的书本，遮挡了看黑板的视线，每个人都坐直身子，动了动鼻梁上的眼镜，努力想要看清黑板上的每一个字，仿佛每一个字都是通往未来的桥梁。

日后的社会，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各自有各自的担当，即使你们有多说不完的话，多相似的性格，你们终究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分开，这是现实，是赤裸裸的无法改变的现实。

时间过得快，白云苍狗。五月的尾巴在不舍中也终于呼啸而过了，六月迎着艳阳天来了。气温还是高升，空调努力地工作着，仿佛想把夏天的热气一扫而空。焦虑写在每个人的脸上，距离梦想的舞台越来越近，心跳加速。

六月，来了。高考，也来了。

学校食堂里的饭菜变得可口，仿佛是为了慰藉浮躁的心；课堂的上下课的铃声变得悦耳，仿佛是为了舒缓紧张的心。

倒计时数着快乐的节拍，把每一个人的潜力都往绝路上逼，冲刺的眼神像是一束尖锐的光，在知了欢叫的夏天里，照亮了每个人光辉的未来。这是一场战斗，胜败都在此一举；这是一场竞争，输赢都有人在乎。

葛彤彤遇见杨率的时候，不再一张争执的脸，想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纠缠，反而会漠然地悄悄低头走过，要继续这份感情，必须学会取舍。摆在面前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去想要一个苦苦追求的答案

，而是努力去追求心爱的他的脚步，在他的城市里，和他面对着面，说一句“我勇敢地来找你了”。

杨率也像是一夜之间长大的小孩，下课期间也不会到处开着玩笑，引着掌声，而是默默地拿起一本习题册，翻开一页又一页，时不时咬着笔头，一副一筹莫展的样子。上下课还是会一如既往地在楼梯口等着程穗影，有时候是晴哲一行三个人，更多的时候是程穗影一个人笑着下楼，默默地拍拍杨率的肩膀，一起回家，一起吃饭。

许晴也暗自卯足了劲，她有她的理想。她知道，晴哲最后是要去北京的，北京对于自身而言，是个挑战，或许要用很大的气力。她有时候会默默地看着晴哲努力的样子，心头泛起了一丝伤感，如果身边的人是为了自己，为了共同的梦想而奋斗，这美好的一切才多么令人安慰。她遇见程穗影的时候，不说话，有时候眼神也不交流，默默地走过，有时候会直直地相对，眼神有不一样的意义。

暖城总是间断地来学校，时间不长，有时候两三天，最长的也不过一个礼拜。每次来，他总是在座位上，和程穗影说着话，声音轻轻的，仿佛在说很重要的事情。他和晴哲的关系，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冰释前嫌了。记得，暖城回到座位的时候，轻轻地拍了拍晴哲的肩膀，晴哲回头，一脸的嫌弃，说：“我是不要和没有实力的人做朋友的。”暖城释然一笑，两个人也各自说着他们的话题。

寒冰欣一直都在医院，她等着高考毕业，等着暖城和自己一起去美国。有时候，病情发作，她完全不能动，不能站立，随时都有倒下的可能，更多的时候，寒冰欣都是睡着，在梦里，她感觉不到自己的肢体。

杨之然很少来找程穗影了，毕竟高考对于每一个人都很重要，像是决定命运的一个关卡，她也需要奋斗。偶尔的课间，她会趴在走廊上，看着程穗影教室的方向，迎着风，眼泪都会落下来。夏天到了，春天的故事已经走远了，耿耿于怀的人却始终不能释怀。

晴哲安心地做着题，时不时地去找班主任问一些学校的资料，然后冲刺着更高的知识。有时候累了，他停下笔，闭着眼，想着未来的生活，心情也渐渐舒缓了，他知道他奋斗着的未来，不是一个人的旅行，而是两个人的重量。爱意，能让奋斗变得简单。

程穗影安然地过着平静的生活，像是习惯了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没有了许晴刻意的吵闹，没有了不确定的怀疑，缓缓地享受着自己的温暖，倒也安适。人都是有秘密的，程穗影上课的时候依旧会出神，她呆呆地望着晴哲的背影，心里想了千遍万遍，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高考，就在这样的节奏里结束了。这样一群人，就在这样的节奏里结束了高中生的生活，开始了新的旅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