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韦孝谦的表情恢复正常。
他揉着后脑勺，讪笑道：“对不起。”
然后，他侧着身子，低着头，从魏青青身旁走过。
“小韦。”忽然，魏青青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你……你等等。”
韦孝谦的脚步顿住。他转过身，脸上勉强挤出同事之间的微笑。
“有什么事情吗？”
魏青青两只手捏着衣摆，抿了抿嘴唇。
“我怕能和你单独说两句吗？”
“单独说两句？”韦孝谦呆了一下。
办公室的人也都伸长脖子，一脸兴奋地向两人张望。
“我有些话，想单独对你说。”
“说什么呢？”
魏青青向身后侧了一眼。
韦孝谦也跟着看向办公室。
办公室的几位忽然转回身。
鲁项玉两只手举起来，背在身后，装模作样地伸懒腰，嘴里还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杨医生则低着头，捏着下巴，一副专心看文件的姿态。其他人也都装得一本正经。
“好吧。”韦孝谦点点头，“去哪呢？”
“商场前的喷泉广场吧，我们之前……经常去那里。”
等两个人离开后，鲁项玉伸长脖子，看着两人并肩消失的背影，手放在嘴前，嘴巴微微张开，回头看了看杨医生。
杨医生也瞪大眼睛，惊讶得说不出话。
……
宠物医院旁，有一家大型的购物商场。商场外是喷泉，每个周六的晚上都会举办喷泉表演。
魏青青坐在喷泉的台阶上，不多久，韦孝谦走过来，手里拿着两杯奶茶。他将抹茶奶茶递给魏青青。
魏青青接过奶茶，看着奶茶杯的包装，微微失神了片刻。接着，低下头，脸颊泛起两朵红晕。
“谢谢。你还记得，我喜欢喝抹茶奶茶。”
韦孝谦揉了揉后脑勺，“啊，你不说我还没注意到，我刚刚去买奶茶，顺嘴就说了这个口味，没想那么多。”
魏青青抿了抿嘴唇，喜滋滋地笑了笑。
她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台阶，“坐下来吧。”
韦孝谦看着台阶，犹豫了一下，在和魏青青稍微隔开一段距离的台阶上坐下。
魏青青的神情变得失落。
她捧着奶茶，低头看着奶茶的吸管。
“你特意把我叫出来，是有什么重要的工作上的事情要跟我说吗？”
魏青青轻轻摇摇头。
“那是你遇到什么麻烦，无法解决吗？”
魏青青又摇摇头。
“那你找我，是什么事情？难道我今天犯了什么错？不对啊，我今天什么都没有做啊。”韦孝谦将吸管戳进奶茶盖的口子里，纳闷地吸了一口。
“我们很久……没有像这样说话了。”魏青青轻声道。
韦孝谦转过头，看了魏青青一眼。
“我们在医院的时候，不是天天都在说话吗？”
魏青青摇摇头。
“那不一样，我是说，我们好久没有像这样，两个人单独坐在一起说话了。”
韦孝谦的瞳孔缩了缩。
他胳膊肘架在膝盖上，两只手捧着奶茶，看着地面。
“是啊，自从分手之后，确实没这么说过话。”
“就连在医院的时候，你跟我说话也十分客气。”
“因为已经分手了，就是同事，当然应该像同事那样说话。”
“可是你跟其他人不是这样……今天你跟小玉姐……我都看到了。”
“小玉本身就是那样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只是喜欢捉弄我。”
“那小玉姐难道不是同事吗？”
韦孝谦没有说话。
两个小孩从他们身后跑过，嘴里发出“呀呀呀”欢快的声音。
“既然能和小玉姐那么亲昵，为什么对我，就那么客气呢？”魏青青转过头，看着韦孝谦，眼睛里有泪水。
“因为很多事情，都已经变了。其实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相处，所以，保持这种客气的距离，对我来说是最好的方法。”韦孝谦低声道。
“难道分手之后，连普通同事都不能继续当了吗？”
“毕竟我是被甩的嘛，我实在迈步过去自己心里那关，对不起。”韦孝谦苦涩地笑了笑。
魏青青微微张着嘴，脸色有些惨白。
她转过头，看着自己的膝盖，“对……对不起，我不该对你说这种话，是我先对不起你的。”
“没关系，都已经过去了。”
韦孝谦抬头看着天空。
一轮圆月挂在天上。
韦孝谦脑海中，猛然浮现出罗曼娇的身影。继而想到，罗曼娇蹲在活活的墓前，脸颊沐浴在月光下，那副圣洁而端庄的气质。
我这是怎么了？
我为什么……会忽然想到娇娇呢？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韦孝谦挠了挠后脑勺，“那个……没有其它事情，我先走了。”
魏青青却没有动。
她依旧看着自己的膝盖。
“你今晚拒绝杨医生特别为你安排的聚餐活动，是因为我吗？”
韦孝谦表情微微一动。
“不是，你不要多想，我完全没有那个意思。”他慌张解释，“我是有其它事情才拒绝的，真的不是因为你。”
魏青青捏紧双手，指节有些发白。
“那这个月其它聚餐，你为什么也不参加呢？是因为我么？”
“不是的。我没有参加聚会，也是有其它原因，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不要觉得愧疚，我确实不是因为你才拒绝杨医生的。”韦孝谦挠着后脑勺，讪笑道，“我虽然和你分手，但好歹是个男子汉，怎么会因为不想见前女友，就不去参加聚餐呢。我是真的有其它事情。”
魏青青手捏的更紧。
她咬了咬牙，强压着心中那股无名的怒火。
“那你为什么……连续一个月都不参加聚餐？总得有个理由吧。”
“理由……我……我要花时间复习……”
魏青青忽然转过头，火冒三丈道：“这个月中旬考试就结束了，但是你这半个月以来，一次聚餐都没有参加过。而且，你考试结束那天，杨医生为你准备的恭喜聚餐你依然没去，难道也是为准备考试吗？”
韦孝谦被魏青青忽然爆发的火气，吓得不知所措，结结巴巴道：“我……我真的是有其它事情……”
“什么事情？”
“火锅店那边……”
“火锅店那边的工作，你早已经辞了，你难道想说你是在火锅店打工吗？”魏青青大声道。
路人被魏青青的话吸引过来，向这边张望。
“你怎么知道……火锅店那边……”
“我跟你分手之后，好几次去火锅店看过你，但是你都没有在那里，后来问了老板才知道，你跟我分手没多久，你就把火锅店的工作辞了，你难道想用火锅店的借口来骗我吗？”
韦孝谦缩了缩脖子。
“我……对不起……”
魏青青看着韦孝谦的眼睛，低声道：“小韦，你学会撒谎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究竟在做什么事情？”
韦孝谦侧过头，看着地面。
“……对不起，我不能说。”
“连我也不能说吗？”
韦孝谦沉默。
“小韦，你告诉我，你朝是不是找了新的女朋友了？”忽然，魏青青问道。
韦孝谦手一抖，奶茶差点掉在地上。
他额头冒出冷汗，旋即，拿起奶茶，吸了一大口。
“为……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因为我能感觉到。”
“感觉到……什么？”
“你最近一个月，每天上班时候穿的衬衣，都是新洗过的干净的衬衣。衬衣的领口也熨烫得整整齐齐。你自己一个人，是觉得洗不了这么干净的，领口也不会熨烫得这么整齐。而且，你每天晚上下班都走得更早了。兽医考试之前，我以为你是为了复习，但是兽医考试结束后，你依然准时下班，连大家的聚会都不参加。”
“是吗……”韦孝谦额头冷汗越来越多，后背也仿佛被两只蚊子一起吸血，“这些也证明不了……我有新女朋友吧。衬衣我自己可以洗也可以熨烫，至于下班早，大概是我之前已经习惯了。”
“真的吗？”魏青青面色狐疑。
“真……真的。”
“这么说，你没有新的女朋友吗？”
韦孝谦眼前浮现罗曼娇的身影。
他沉默地摇摇头。
“那你为什么，不参加聚餐呢？”
“青青，你不要在逼问我了。”韦孝谦可怜巴巴道，“我们不是已经分手了吗？”
“小韦……你终于肯叫我名字了。”魏青青定定地注视着韦孝谦。
韦孝谦把脑袋别到一边。
魏青青身体向韦孝谦挪近，拉起韦孝谦的手。
“小韦，你还喜欢我对不对？我能感觉到，你还没有放下我，你还喜欢我，对不对？”
韦孝谦想把手从魏青青手里挣脱，但魏青青却紧紧拉着不放。她直视韦孝谦的眼睛，抿着嘴唇，眼眶微微发红。
“小韦，回答我的问题。”
韦孝谦颓丧地放弃，轻轻点了点头。
“我心里确实，还没能将你彻底放下。”
魏青青脸上浮现出笑容。
她抹了把眼睛。
“你既然还喜欢我，刚刚为什么要对我说谎？”
韦孝谦眼前浮现出罗曼娇的影子。
他没有说话。
忽然，魏青青身体前倾，抱住韦孝谦，双手环在韦孝谦腰间。
“小韦，重新跟我在一起吧。”
韦孝谦的身体，顷刻间像木偶般僵硬。
“怎么能……你已经有男朋友了，怎么能说这种话？”他颤声道。
“我一个星期前，已经跟那个人分手了。”魏青青轻声道。
“分手，为什么？他对你不好吗？”
魏青青摇摇头。
“他对我很好，给我钱花，孝顺我父母，对我态度也很温柔，是个完美无瑕的男朋友。而且，一个星期前，还送我了戒指，向我求婚，并且许诺以后会尽心尽力地照顾我，但是……我还是无法跟他在一起。”
“他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不跟他在一起呢？”
魏青青头枕在韦孝谦胸口，轻轻咬了咬嘴唇。
“因为我发现，自己无法喜欢他。”
“无法喜欢他？”韦孝谦面色茫然。
“那个人虽然很好，很温柔，很会照顾人，但是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对我总是彬彬有礼，和我说话也委婉周到。一开始，我觉得这样的感觉很好，他是个有教养有礼貌的人，但是当我们正式确立关系后，他却依然用这副态度对我，好像我不是他的女朋友，而是他家的客人。
有时我想亲昵地撒娇，和他说情侣之间的情话，但是看到他那副样子，忽然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就像是一盆冷水当头淋下。
我和他交往到现在，从没做过一次情侣间亲昵的举动，甚至牵手都只牵过一次，还是我去见父母时，主动牵他的。我从那个人身上，感受不到任何感情，也感受不到任何情绪。我有时候甚至会想，难道我是在跟一个机器人谈恋爱吗？”
“也许他只是不善于表达。”
“或许是这样，但是我已经不在乎了，我不要和一个没有任何情趣的机器人走过一生，我想到那样的生活，就害怕得全身发抖。”魏青青的肩膀轻轻颤抖。
“所以你和他分手了吗？”
魏青青点点头。
韦孝谦忽然想到罗曼娇。
他也是因为钱，而和罗曼娇在一起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其实跟魏青青是相同的处境。
那么我对娇娇，又是什么感情呢？
我喜欢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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