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第4章

男人身量高,臂也长,径直钳住了邱二的小臂,扭曲的掌心以一个诡异的弧度往上,硬生生拧转了方向。

邱二滑倒在地,几个孩子没了主心骨,团团散开,看着这骇人的一幕。

男人瞧着还有些病气,面上不动分毫,却随手便能钳住邱二这样一个赖皮丝毫动弹不得,只听邱二哀嚎出声,叫得凄惨。

“啊——!!”

十指连心,他痛到头脑发白,几乎要晕厥过去。可男人显然没有让他一昏了之的余地,说不清是何样的动作,指尖往某处一按,又是一声惨叫,叫得姜家院中的鸡都惊得扑棱起翅膀,羽毛簌簌而落,乱作一团。

这样刺骨钻心之痛,给即将晕过去的人硬生生又刺激醒来,邱二满头大汗,瘫倒在地,偏生一手高举在这个看似文雅的男人手中,叫他倒也不能倒,扶也不能扶。

迎着晨间的日光,男人衣着朴素,勾勒出满身利落线条,初晨日光柔和地洒落,毫不吝啬自己的偏爱,原本淡色无神的双眸,也因着日光而有了些生动的活气。

有风拂过,送来一缕清淡的茉莉香。

男人眉梢微动,冷冽的眉角柔和了些许,“先进来。”

姜馥莹也被眼前这一幕吓到了,还未反应过来,听得常渊开口,立时回过神,跑到常渊身后。

几个孩子吓傻了似的,脚步僵在原地,看着自来横行霸道的邱二这样哀声哭嚎,忘了逃跑。

眼见着姜馥莹要跑回家,邱二从剧痛中回过神来,破口骂道:“你他娘的给老子松开!知不知道老子是谁,敢这样对我——啊!”

狠话没有半点震慑的作用,反倒让常渊厌烦地扯平了唇角,眉头蹙起。

“野狗狂吠,没得惹人厌烦。”

邱二骂了几句,实在骂不动了,哭得涕泗横流,浑身疼得抽搐。

他尝试过反击,奈何身子瘫软在地上沾了满身泥灰,另一只手压根抬不起来,稍有动作,便会被那眼盲的小白脸不知按下何处,手臂的筋骨好似断裂,痛到他连声讨饶。

“松开、松开些,”邱二倒吸几口冷气,大口大口呼吸着,“这位郎君何方神圣,小的错了、知道错了。”

声音泛着虚,姜馥莹从未见他这样好言好语讨饶的模样。

常渊分毫未动,只是微微往姜馥莹的方向偏移几分,历来自诩“行走江湖”的邱二瞬时看了个明白,不顾哭得满脸鼻涕,嚎开了道:“姜妹妹,姜娘子!好心的姜菩萨——求娘子发发话,叫这位好郎君给手松开,饶哥哥一命……”

常渊微偏过头,显然是留神着她的动静,姜馥莹思量片刻,摇头沉声道:“是谁叫你这么做的?”

邱二她知道,人是地痞无赖,脑子却不清醒。他能想出败坏她名声的法子,但这样快便散了银钱寻来几个小孩围着她家唱歌——俨然是更恶毒的心肠!

她娘身子不好受不得气,邻里之间谁不知晓,这是要将她家逼上绝路!

“是、是……”

邱二贼心不死,见常渊未曾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想奋力甩开,谁知甫一动弹,刚要起身,膝骨便被人从后一踢,直直对着姜馥莹跪了下去。

不过一瞬,姜馥莹甚至没注意到从常渊是何时动的手,便已然见他神色自若,高高在上地蔑视着狼狈不已的邱二。

“老实些,”常渊声音不大,轻飘飘地落入每个人的耳尖,“或许还能少吃些苦头。”

“哎哟——是、是张家的人,张郎君的小厮,”邱二哭出声来,此生同人打过架,却从未有过这样毫无还手之力的时刻,“我只是听命,收了钱办事而已啊——”

“其他人呢?”

姜馥莹气得发抖,“还有没有其他对付我的法子?你的狐朋狗友们还在背地算计着什么?”

“没了、真的没了!”

邱二的膝骨剧痛,跪在有着碎石,被夏日晒得干裂的泥地上,“我收了钱,不想同他们分,才一个人来……真的没了!”

姜馥莹气顺了些,轻哼一声,“就该让你们狠狠吃些苦头。”

她示意常渊松手,不欲再同这样的渣滓纠缠,谁知常渊刚松手,便又居高临下地按住了邱二的肩。

硬生生按得他跪地,再次不能动弹。

邱二已经不记得自己哀嚎了多久,只听常渊道:“姜娘子会些医术,或许能为你疗伤。”

姜馥莹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她才不会为这样的人……

“所以,”常渊的声音里没有太多的情绪,却让人在这六月夏日里觉得浑身冰凉,“同姜娘子请罪,求她为你治伤。”

姜馥莹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他的方向。

背篓里的草药还有着泥土气息,周边的小孩吓得不敢动弹,邱二浑身狼狈,显然快要吓尿了的模样。日头高了几分,她感受到自己的额角溢出了点点细汗。

她眨了眨眼,看着常渊按在邱二肩上的指节。

因着用力,指腹边缘有些发白,因着方才钳制过邱二,虎口处带着摩擦后的微红,看得出其实力远远不止今日表现出来的这些。

“姜娘子,求你……姜娘子,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小的不该,小的不对,惹了姑奶奶……”

邱二战战兢兢,只怕自己再有一句不对,便又是不知何处会被常渊不动声色地按住,传来刺骨之痛。

“菩萨娘子原谅小的,我再也、再也不……”

邱二胡言乱语起来,痛得两眼发昏了,直到常渊松开手,一声闷响,浑身抽痛的邱二倒在地上,抱头嚎哭。

“是我记错了。”

常渊忽地开口:“姜娘子只会医人,不会医兽。还是另请高明吧。”

邱二“啊”地一声,见他犹如见了厉鬼,拼着浑身剧痛咬牙站起,一口气跑了老远。

隐约能听见他又放了什么狠话,但姜馥莹无心气恼,只是站在原地,瞧着拍了拍手,像是触碰了什么了不得的脏东西的常渊。

目光落在他脸颊的同时,常渊好似感受到什么一般抬起头,对上了她的面容。

他分明看不到,可姜馥莹却没来由地有些心虚,抓住背篓的手微微用力,让自己定住心神。

“他给了你们多少钱?”

姜馥莹听见他这么问。

起初还作怪的几个孩子瞧见邱二被收拾得毫无招架之力,听他这么一句,只当要大祸临头。

那个为首的大孩子强撑着胆子,将自己和伙伴们的钱都搜刮给了他,两股战战,“就、就这么些……”

常渊没要钱,只是伸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点了那孩子几个穴位,那孩子当即哭出了声认错,几个孩子哭作一团,吓得发抖。

“我点了你的穴位,一日之内必亡,”常渊冷声开口,“今日之内,告诉你的爹娘,让他们带着你来同姜娘子赔罪。”

哭声渐止,“解穴需得三两猪肉、半斤黄酒,米面各一袋。否则,明日此时便会气血逆行,暴毙而亡。”

常渊拂袖而返,“今日之内,莫要忘了。”

他转身,知晓姜馥莹一直立于原地,经过她身旁,微不可察地抬了抬手,触及了她的衣袖。

“回去罢。”

几个孩子早已哭着跑远,姜馥莹回过神来,袖中的指尖轻颤,正好触到了探向她的指尖。

指尖相触,好似寒雪与烈阳的交接,温热的指尖一触即离,仍旧烫得她心颤。

“……多谢你。”

常渊脚步轻顿,略略颔首,“姜娘子不必多礼,娘子待某有救命之恩,此等小事不足挂齿。姜娘子还是早些回去……令堂应当在等你。”

“阿娘,”姜馥莹快步进屋,面上挂着笑,放下背篓,打开了屋中紧闭的窗透气,“阿娘醒多久了,这会儿身子可有什么不适?”

罗胥君没什么力气,只是无奈地笑笑。窗户大开,和煦的日光映在女儿脸上,莹白的肌肤覆上了一层柔和的光,宛如世间最无暇的美玉。

她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时辰尚早,日头还不毒,透过木窗,有些许微风吹拂进来,女儿的发丝衣摆也随着微风轻动,无比鲜活轻盈。

她体弱多年,缠绵病榻许久,丈夫去后,家中便是姜馥莹一人支撑着。

罗胥君看着女儿,身量已高,面容恬静,整个人嫩得如同刚冒芽的新柳,几乎能掐出水来。

寻常女儿家还在同父母亲撒娇胡闹的年纪,她早早便沉稳了起来,知道报喜不报忧,什么都瞒着她了。

母亲长久的沉默让姜馥莹有了些许不安——又怕阿娘伤心担忧,又怕她生自己隐瞒的气。

“阿娘……”

她主动开口。

罗胥君动了动身子,欲语泪先流。

“何苦、何苦要瞒我。”

泪水刺痛了姜馥莹的双眼,她喉头哽咽,鼻头酸胀,叫了声:“阿娘。”

这一声,好似把这段时日来的酸楚都叫了出来,她心中憋闷了那样久,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罗胥君伸出手抱她,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好像她还是个嗷嗷待哺的小儿,需要母亲的哺育。

泪水粘湿了胸前的衣衫,姜馥莹咬着唇流泪,大有种要将这样久的泪都流个尽的模样。

罗胥君自是心痛不已,昨日知晓此事,双眼一翻竟晕了过去,只怕女儿又是惊又是怕,不得安宁。今晨醒来,便听院外嘈杂,从微敞的木门瞧见外头那等乱象,阿莹自小好面子,若不是救回来的常家郎君出手,且不知今日如何收场。

她拍着女儿纤瘦的背脊,边落泪边抚慰着:“不哭不哭,阿娘在呢,阿娘抱会儿就好了……”

姜馥莹狠狠哭了一场,硬将双眼哭成了肿桃才罢。罗胥君身上有着独属于母亲的、柔和的香气,好像只要闻到着香气,就能回到母亲的怀抱,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儿。

哭够了,罗胥君掏出帕子为她擦脸。

“还道你长大了呢,”罗胥君扯出笑来,“都哭成小花猫了,看来还没长大,还要娘抱着哄呢。”

姜馥莹收了泪,低声撒娇:“再大也是阿娘的女儿。”

“你小的时候,你爹便同我道咱们阿莹生得好,定要配个顶顶好的儿郎,”罗胥君声音轻缓,“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也大了,如实同娘说,可有心仪的儿郎?”

姜馥莹摇摇头,没说话。

“若是没有……那你对那张家,是如何想的?”

罗胥君年少时家中殷实,谈吐温雅,气质柔和。桐花不止一次羡艳地对馥莹说很想要她娘也能这么温柔。

姜馥莹却宁愿她阿娘没有这么温和,哪怕同蔡氏那般泼辣些,身子健壮,一口气能走十里地。

对着阿娘,她心中只有悲戚。

“阿娘,”她说:“你知晓的,我最厌恶那等富贵人家,怎会对张家有想法。”

罗胥君忍不住眼热,拭着泪痕,“你自小就要强,要体面。可我一个做娘的,女儿连遇到麻烦都不愿告知娘亲……到底是阿娘无用。”

“阿娘生病,我怎好让阿娘再操心?”姜馥莹不想让阿娘为她担忧,却不想到了如今,还是让阿娘伤心了。

“你是我生的,何种性子阿娘怎会不知?”

罗胥君擦过泪,哀道:“你心里想的,无非是就算告诉了阿娘,也不会有什么用处,徒增烦恼罢了。对不对?”

姜馥莹摇着头,任谁听着慈母说出这番话来,应当都无人不为此动容。她低头拭泪,“阿娘身子不好,若为了女儿的事气急了可怎么办……女儿如今,只有一个阿娘了。”

“我知晓你心里有主意,我只问你,”罗胥君看着女儿的面容,不忍落泪,“你可想好了怎么办?”

姜馥莹擦了泪,眼底映着母亲鬓边微白的发丝,唇角直直地绷成了一条线。

“一切祸端,不过都起源于女儿这张脸。”

她的指尖隐隐颤抖,闭上双眼,听着自己的话语从口中而出。

“我这便将脸划了去,日后一切,同女儿便再不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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