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师不利

罗阎用力捏了捏自己的额角，试图捋清混乱的思绪。

假设尤里乌斯口中的那个系统真的就是‘从零开始造地府’系统。

从现在已知的情报来看，系统大概率是以前的他用一本古籍做出来的。

他疯狂刷题，努力学自己不擅长的理科，花费数年时间在学院学习AI制作和系统搭建方面的知识，费劲心力才将古籍上的地府力量和系统结合在了一起。

而系统承载的地府力量，是随蓝星一起陨落的远古神明为人类留下的唯一火种。

所以，除非他疯了，否则绝不会把系统送给自己最大的敌人。

不过还有一种可能……

罗阎调出系统面板。

……那就是瓦沙克获得系统这件事利大于弊。

就在刚刚，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在最开始的时候，他并未获得系统的全部权限，而是在完成第一个主线任务，回答了三个有些恶搞的问题之后，才解锁了系统的全部功能。

罗阎看着面前熟悉的淡蓝色光屏，开口问道：“如果当初那三个问题我没回答出来，或回答错误，会有什么后果？”

淡蓝色光屏抖动了一下，像突然卡死般变得一片漆黑。

系统面板上的字迹全部消失，只剩下了六个白点。

[……]

“别装死，我知道你有一定的智能。”罗阎的声音冷了下来，”现在你的宿主是我，回答我的问题——如果解锁权限失败，会有发生什么事情？”

光屏停止颤动，在那漆黑的屏幕上，缓缓浮现出几行猩红血字。

【滴，如果回答错误，系统将启动应急方案，进入自动运行模式】

【系统将占据宿主身体，吞噬宿主所有精神力获得自主运行的力量，完成地府基础设施建设。后期会根据宿主血脉力量，吞噬所有和宿主血脉关联之人，用以完善地府信仰】

看着这些血字，罗阎沉默良久后，捂住脸，喉中发出了叹息般的轻笑声。

啊，他现在明白未失忆前的自己为何想要把系统送给瓦沙克了。

他从始至终都没变过，不论是未失忆的自己还是现在的自己，都不想在这垃圾世界活着。

瓦沙克连华夏文字都看不懂，肯定回答不出那三个问题。如果是瓦沙克获得系统的话，系统会自己吞噬他，然后根据瓦沙克身上的邪神血脉，弄死所有和邪神关系亲密的眷属。之后复苏的地府信仰会自行运转，彻底消除联邦邪神。

瓦沙克这家伙一直致力于消除地府信仰，肯定要找到那个承载地府信仰的系统，亲眼见证其消失才会安心。

系统寄生在宿主身上方式是什么罗阎现在还不清楚，但当初他只是玩了一会废弃互联网中的垃圾页游就获得了系统……所以瓦沙克在看到系统的那一刻，系统应该就会寄生在他身上。

获得系统的方式很简单，但摆脱系统应该很难。而且罗阎隐约猜到了，让瓦沙克永远无法摆脱系统的方式很有可能就是自己彻底死掉。

怪不得自己一心求死……真可惜，如果他顺利死掉的话，说不定就没有现在这些烂事了。

以前自己把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着瓦沙克抓住他，要不然当初也不会选择从殖民星重回联邦。

可惜尤里乌斯横插一脚，抓到他的是军方而不是瓦沙克。

啧，尤里乌斯真该死啊，罗阎现在总算知道自己为什么怨气那么重了。

计划好好的事情被一傻逼打断，谁能不气。

漆黑面板的血字逐渐消退，系统面板重新恢复成了淡蓝色光屏的模样。

弄清楚自己以前为何想要将系统送给瓦沙克之后，罗阎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感觉轻松了不少。

不管是有没有记忆，他都是他自己，就算精神状态不太好，也不会疯到做出超乎自己思维模式的事情。

罗阎从悬浮舱中走出来，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的微型光脑。

已经早上七点了，今早也有一节大课。

现在轮到他去找卡格尔上课了。

罗阎简单洗漱了一下，随便选了一支营养液当做早餐，然后便带着两个保镖喊卡格尔起床。

他们两个又一起来到了教室。今早的大课是加学分的必修课，教室中有不少人，两人没像上次一样显眼。

附在卡格尔身上的穆上玄应该是能随时感知到他这边的状况，两人刚在教室中坐定，她就把罗阎拖进了异能空间。

罗阎跟她说了自己的诉求，让她帮忙联系19区的汉克。

穆上玄没怎么犹豫，直接应了下来。

“地图我下午就能给你拿过来。对了，学院竞赛那边的赛制已经定下来了，是机甲狩猎赛。”

听到这个赛制名称从穆上玄口中说出，罗阎忽然感觉有些不妙。

穆上玄继续说道：“机甲狩猎塞是积分制的PVP团体赛，狩猎目标应该是其他机甲队伍，或者一些小型的异常事物。学院南区正在搭建短途传送装置，整理比赛场地。当你们抵达第5区后，会让你们在学院休整一天，然后学院方会直接把你们这批学生传送到联邦蛮荒地带，进行狩猎。”

罗阎微微皱起眉，捕捉到了她话语中的重点：“也就是说，我能在学院停留的时间，只有一天？”

穆上玄声音中带上了歉意：“抱歉，不知什么原因，军方忽然插手了这个竞赛，他们临时改变了赛制。我虽然可以用家族势力让学院举办竞赛，但毕竟不如军方和学院关系密切，无法操控学院那边对竞赛的准备。”

罗阎有些无语。军方那群家伙闲的蛋疼吧，怎么什么事都想插一脚。

竞赛什么的他无所谓，大不了一开始就弃权。他最在意的事只有能不能利用这次竞赛进入学院。

只有一天的时间，完全不够用。

先不说找古籍残片的问题，就算他只做恢复记忆的主线任务，并且能顺利地找到那个基因实验室，可他进入实验室也需要很长时间的前期准备——进出学院任何实验室都需要在门口做题啊。

他一个文科生要做理科题都已经够苦逼的了，现在居然还有时间限制……看来刷题这种浪费时间的笨方法不能用了。

真令人感到头秃。

难不成他真要在学院中发展信徒，当着邪神的面，在中心城撬祂墙角？

而且他觉得自己真没有那么大的魅力能在一天内吸引到信徒……毕竟能跳槽的都早已经跳到古文明教会了。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车到山前必有路，先进入第5区再说。

不能再耽误了，他必须要利用这次机会找回记忆。如有必要，就算放弃‘康诚’这个身份也不是不行。

**

第5区，学院东区边缘，勘探机构实验室。

勘探机构身为学院的附属机构，实验室内所有资料都是学院共享，只要有学院的身份芯片，就可以随时在学院光脑中查阅。

因为学院中的研究员和教授都很忙碌，所以勘探机构实验室中轮值的人员不固定，轮值时长也没有规律，谁有空闲都能进来。

今天在勘探机构轮值的人是一组刚从邪神子嗣研究室出来的教授和研究员。他们为了消除神明力量对自身的影像，选择来勘探机构放松一下。

领头的老者娴熟地找出勘探机构最近的一次任务记录：“去96区勘探的异能者小队有传回影像吗？”

身穿白色制服的研究人员翻看着系统日志，微微皱起眉：“没有。”为了防止是自己看错了，他又快速检查了一遍，“真的没有，居然一帧画面都没能传送回来……”

老者明显愣了一下，他下意识反问道：“一帧都没有？”

就算是污染最严重的高危区域也是能传回来一些断断续续的影像的，而96区不仅没有传送回影像，甚至连一幅画面都没有……那个占据了96区的邪神力量该有多恐怖啊！

“不仅如此……”研究人员脸色越来越苍白，“那五个异能者的意识也都没能传送回来，系统日志显示[意识上传失败]。”

老者倒吸了一口凉气，快步走到了意识上传装置前。

五个装置都空荡荡的，一丝精神能量都没有。

意识上传是需要异能者精神力回归的。每个勘探人员在接收任务之前，都会把自己的一部分精神烙印留在学院之中。在他们死后，精神力就可以顺着精神烙印回归学院，然后再由接收到精神力的研究人员帮忙意识上传。

这种意识上传装置最早是军方委托学院研制的，一些军方情报员在外星勘察的时候，经常有遇到险情无法回归中心城的状况。为了从这些遇难的情报人员记忆中拿到情报，这种依靠精神烙印当做锚点的意识上传装置就出现了。

早在很久之前学院就发现了一件事，人类死亡之后，他们精神力波动会变得异常明显，而且会在身体附近残留一段时间。

学院主要研究的就是精神力，他们根据这种死亡后精神波动依旧活跃的特性，研究出来了这个意识上传装置。

人类刚死亡的时候，精神力是最有凝聚力的，就算一部分精神力被分散到极远的地方，也会无视空间距离，顺着无形的惯性聚合在一起。

学院为此做过很多实验，这种精神力特性本来都已经被学院认定是真理了，并以此研究出了不少设备，但没想到在今天被打破。

这究竟是多么可怕的力量……

老者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

不是害怕，而是兴奋。

他看到了一个新的论文选题，一个新的研究方向！

老者环视了一圈实验室，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年轻面孔，沉声问道：“你们有谁想换专业吗？”

几个研究员面面相觑，谁都没敢接话。

这个实验室中都是他的学生，因此老者也就不遮掩了，直接开门见山道：“我的意思是，你们谁想跟我去研究古代历史？我打算跳槽了，看看能不能进入古文明教会。这个新生神明太有趣了，我想研究祂的力量。”

站在他身边研究员欲言又止。

老师啊！这种事是能直接说出来的吗？？

老者也没在乎他们的反应，振臂一挥，继续慷慨激昂地说道：“你们想想，学院中有那么多人研究邪神子嗣，研究怎么从沉睡的神明身上获得力量。他们都是非常优秀的学者和教授，和邪神子嗣相关的学术论文每周都在更新——和这么多优秀的研究人员竞争，想要出头多么难？”

“而这个新生神明就不同了！咱们是第一个想要研究祂的力量，应该更容易做出成绩！”

听老者这么说，实验室内这几个研究员居然有些心动了。

学院中大部分人都只沉迷于自己的研究，阵营十分灵活，对联邦没有任何归属感。

“可是，老师。”站在老者身边的研究员看不下去了，“我们不是第一个想要研究祂力量的……古文明教会那些人已经研究了很多年，甚至连那个神明复苏好像都是他们搞出来的，咱再怎么努力也跟不上他们的研究脚步吧？”

“那不是更好了吗？这说明古文明教会中有大量我们从未见过的研究资料！你们难道不想获得新知识？”

“我以前是怎么教育你们的？我们当初进入学院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追逐知识吗？”

“现在——有一个新的知识领域就在我们面前！唾手可得！你们还在犹豫什么？”

听完老者的演讲，实验室中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很亢奋。很显然，这位老师成功说服了自己的所有学生……至于研究古籍可能会造成的精神污染和精神错乱则全都被这群人忽视了。

**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这几天罗阎大部分时间都在研究汉克给他的学院地图。

汉克给的地图很详细，不仅有全息投影地图和平面地图两种模式，他甚至还贴心地给罗阎圈出了他知道的所有实验室门禁出题范围。

看着那翻不到头的可怕参考书目和学刊资料，罗阎有些头皮发麻。刷题是不可能刷题的，倒不如坑蒙拐骗吸纳几个信徒来帮忙比较快。

不过虽然地图很详细，但像基因复合实验这种隐秘实验室的位置是不可能出现在明面上的。

罗阎这几天做的就是研究地形走向和建筑分布，圈出看起来比较奇怪的地点，或是有可能存在隐秘实验室的地方，等到了第5区再实地考察。

除了研究地图之外，罗阎空闲时还兼职快递小哥，去在91区和96区送快递。

他送的不是生活物资，91区和96区五年内都不愁生活物资，以前一个内城区贵族挥霍一天的东西都能养活大半个外城区。

这两个城区缺的主要是教育资源。

以前的外城区居民是没资格学习的，也没有钱学习……在生存压力之下，常年挣扎于贫困线的他们只会简单重复的体力劳动。

罗阎和古文明教会不可能一直像保姆照顾孩子一样照顾这些平民。短时间的分配物资还好，但想获得更好的生活，还得靠他们自己。毕竟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但这两个城区的内城区以前实行精英教育，学校稀少，教学仿生人搭载的教学芯片大部分还都是礼仪课之类的花里胡哨的东西。

所以这几天罗阎通过穆上玄，从救济会那边购入了大量自带各种学习资料和工作技能的教学仿生人，然后装进物品栏中亲自运到那两个底层城区。

91区和96区被联邦全面封锁，罗阎只能亲力亲为。幸亏这些仿生人可以视作相同物品堆叠在同一个格子中，要不然他的时间就都浪费在送快递的路上了。

两个城区现在已经走上了正轨，其他城区的信徒也缓慢发展着。

唯一的问题就是现在96区的里世界亡魂有些多。

死在里世界的人，魂魄不会自动回归地府，而是变成另一种非人非鬼的状态‘活’在里世界中，为那怪诞世界的诡异添砖加瓦。

寻常地府鬼差无法进入里世界，想要将那些亡魂送回地府，只能靠罗阎一个个拎出去。但因为马上要去第5区，他不想被全知视野影响情绪，所以就暂时放着没管。

这三天罗阎一共攒了770万信仰能量，除了给其他七个9开头城区放置城隍投影以外，就没有再动信仰能量了。

96区信徒暴增后，每天能收割的信仰能量从二十万变成了五十万，再加上新增的其他七个城区每天二十万的信仰，现在罗阎每天能收的信仰能量足有280万。

七百万看起来很多，但为了保险起见，只能抽两次特殊鬼职的十连。

特殊鬼职十连一次就要一百万，所有特殊鬼职中，阎王的工资是最高的，需要二十万。

为了防止地府工作人员刚抽出来就陷入沉睡，所以每次十连都需要准备二百万信仰能量余裕做工资。

罗阎怕招募到重复卡，再加上地府现在不太忙，因此他准备搞完第5区的事情后，选个良辰吉日，洗手沐浴焚香再抽。

今天他就要去第5区参加竞赛了，罗阎维持着康诚的大少爷人设，坐在一旁等两个保镖收拾行李。

就像罗阎预料的那样，虽说他被扔到大学中关禁闭，但康泉没有阻止他去学院参加竞赛。

毕竟这次竞赛是由大法官发起的，中心城所有城区大学的青年才俊都会到场，也算是一种权贵阶级的社交活动。

两个保镖收拾完行李后，寸步不离地护送罗阎来到了前往第5区的传送装置。

在来第5区之前罗阎就有心理准备，但真正见到第5区状况的时候，他还是被吓了一大跳。

不是第5区风景有多么让人震惊，让他惊讶的是第5区的‘人’。

传送装置就在学院南区，从传送装置出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竞赛报名入口。

这个报名处附近，不管是指路的引导仿生人，还是打扫卫生的扫地机器人……总之，罗阎视线所及范围内，除了参赛的学生以外，全都是白发红眸，和他本体长得一模一样的家伙。

之所以能一眼认出是仿生人，是因为这些仿生人身体都是没有涂层的灰白金属状态，只有脸长得像人类的脸。

清洁机器人更离谱，因为大多数清洁机器人都是圆滚滚的垃圾桶形状，于是它们就直接在圆脑袋的显示屏上显示出来了一张罗阎模样的头像。

恐怖谷效应出来了。罗阎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长相和自己一样的东西在眼前晃来晃去，实在是有些精神污染。

学院这是在干嘛？难道是因为他叛逃了，所以就把所有仿生人换成了他的脸，时刻提醒学院的人抓捕他？

这也太区别对待了吧……从学院叛逃出来的古文明教会成员都能再开一家学院了，凭什么就如此针对他啊。

猛然间见到这么多顶着自己脸活动的家伙，罗阎有些绷不住了，表情相当僵硬。

就在这时，他感觉自己的肩膀好像被人拍了下。

罗阎转身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白西服的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边。

这个人长相也是他熟悉的模样，白发红眸，皮肤惨白，但相比于那些仿生人，这家伙看起来更像个完整的人。

“你好哇~”那人用一种很轻佻的口吻，笑着对罗阎打了个招呼。

“你是康茂集团的康诚吧？看你这个反应，难道你认识我这张脸？”